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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煢煢白兔(三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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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姬的屋中有一個箱子,裏面擺放著大大小小許多稀奇古怪的器具。姜姬曾一一指給阿桑看,言說哪些器具配合哪些手法是能夠讓男子欲.火焚身、欲罷不能的,又有哪些器具配合哪些手法是能夠讓男子痛苦難耐、生不如死的。阿桑雖然學習得很認真,但是一旦想到這種酷刑有可能加在秀秀或者南離的身上,她就有想遠遠逃開的沖動。

“南離是個可塑之才,只可惜卻不是我的孩子。”姜姬在夜裏跟阿桑如是說道,“現在他很是迷戀你,你必須好好把握這難得的機會,借助這些器具,叫他對你死心塌地,如此才能轄制他,令他為我所用。”

阿桑很認真地搖頭道:“不用。我不要轄制南離。他是自由的。所有人都應該是自由的。”

姜姬的目光便變得意味深長:“你很關心季秀是不是?你不想他和我在一起,對嗎?那麽我給你一個機會,只要你能讓南離夜裏叫破喉嚨,讓他次日下不得地,讓他心裏時時刻刻牽掛著你,事事都以你為先,我便把季秀還給你。否則的話……”

姜姬的威脅猶在耳邊,阿桑想到這裏就害怕得恨不得拉著季秀逃到天邊去。偏偏她這些想法,無法細細和南離說明,只得躺在榻上郁郁寡歡。

南離心中思考的,卻是另外一件事。他自幼養尊處優,但姜姬昨日命他打豬草,今日命他劈柴火,腳不沾地般忙乎了一整天,他幾時受過這等苦楚?故而心中也不是沒有一絲嘀咕的。然而姜姬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,笑著向他言說,阿桑的及笄禮準備在即,到時候她會昭告整個稷下川,公開承認阿桑是她的女兒。到了那時候,就沒什麽人敢嘲笑阿桑沒有姓,不知道母親是誰了。

姜姬盡管沒有說下去,南離卻早已明白她的言下之意:到了那時候,阿桑便有資格去姚家提親,他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生活,不必像如今這麽煩惱了。至於其後推舉南離成為大祭司,更是順理成章的事情。

這是多麽具有誘惑力的一件事情,簡直是南離必須要達成的目標。而達成目標的前提就是:他這些日子裏必須乖乖聽從姜姬差遣,阿桑也不能做出觸怒姜姬的事情。

在這種節骨眼上,阿桑竟然心心念著要帶季秀一起逃跑去找父親!她的計劃裏根本就沒有他,這一事實令南離多少感到有些沮喪。

他們就在深夜無邊的黑暗中沈默著。南離等待了很久,最後只得輕輕嘆了口氣。這世間的事情,兩個人的想法不同,其實也很正常,可若想最後能談得攏,非要至少有一人妥協讓步不可。看樣子阿桑是指望不上,也只能由他再委曲求全一回了。

不過南離卻也沒打算任由阿桑胡鬧。“我知道你是思念你父親了。”南離最後開口說道,“我有法子,明日我帶你見他。不過你不準再說逃走的話,也不能帶季秀去,如何?”

“好。”黑暗之中,阿桑悶悶的聲音傳來。南離的手撫上她小臂,輕輕拍了幾下,以示安慰。

鑒於姜姬的立場,其實想安排阿桑跟她父親見一面,卻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。不過南離卻早已胸有成竹。

這日他仍舊聽從姜姬的吩咐,挑水劈柴整整忙碌了一天,待到晚間時候,子羽赫然出現在眾人面前。姜姬一見他就滿臉笑容,拉著他的手親親熱熱地說道:“子羽今個兒怎麽有空來姨母這麽玩?還打扮得這麽英武!”她慧眼如炬,一眼就看出子羽這日金帶束發,顯然是精心裝扮過,身上的衣裳也是簇新的。

子羽臉上難得浮現出一絲羞澀:“母親趕我出門參加孟春舞會,非逼著我穿這套行頭不可。”

姜姬於是哈哈大笑:“一晃眼的工夫子羽都長大了。稷下川的姑娘雖多,可出色的人物卻是有限,難怪你母親心急了。”說這話的時候不由得往荷露和阿桑身上各看了一眼,心中遺憾一閃而過,恨不得能憑空變出一個好女兒來,好同子羽匹配成雙。

在這樣的氣氛中,子羽期期艾艾開口,要求南離陪同去參加孟春舞會,姜姬自是爽快答應了,連一絲懷疑都沒有。惟一不美的事情是孟春舞會上年輕漂亮的女子實在過多,姜姬生怕南離不慎和什麽人看對了眼,做出見異思遷的事情來,白費了她一番心機,故而命令阿桑全程陪同。

“你須死死盯緊南離,倘若有什麽差錯,你該知道後果。”姜姬暗中向阿桑叮囑道。

這一切的一切都在南離的掌握之中。天知道他事先推演了多久,才成功騙過了姜姬一回。南離是這般的費盡心機,才使得阿桑得以和燕明君見上一面,可惜燕明君卻不肯領情。

在那間破敗的茅草屋裏,昏暗的光線下,燕明君一見到阿桑就開始大發雷霆:“滾!你一個人來做什麽?滾回去!既然你沒本事把你母親叫來,又來這裏做什麽?”他揮舞著他那根黑色長鞭劈頭蓋腦地亂打,將阿桑偷偷摸摸好容易帶過來的食物和酒水統統打爛,屋子裏一片狼藉。

阿桑千辛萬苦、費盡周折,不料卻遭遇這樣的對待,忍不住“哇”的一聲大哭出來。

南離在茅草屋外聽到響動,急忙走過去時,正遇到阿桑淚流滿面踉踉蹌蹌地從屋子裏奔出來。南離一把按住她的肩膀:“子羽,你看好她。天要黑了,太過危險,不能叫她胡亂走動。”他理了理衣服,徑直走進了茅草屋。

“阿桑並不是一個人來的。我和子羽君一直陪著她。可是在你眼睛裏,只要姜姬大人沒有來,再多的人,你也會視而不見,對嗎?”南離絲毫不理會滿地狼藉,酒水肆虐橫流,跪坐在燕明君對面,禮儀細節處依舊無可挑剔,一絲不茍,整個人顯得氣度端凝,俊雅清貴,便如同他端坐在那座富麗堂皇的祭宮大殿中一般。

燕明君只是靠著墻壁半躺在房屋一角,懶懶看了南離一眼,漫不經心間便將他刻意營造出來的氛圍化解了一大半去:“你這是做什麽?你當是會盟和談啊?你算什麽身份,如何能跟我相提並論?你還差得遠呢!”

南離面色不變:“姜姬大人已經決意為阿桑準備及笄禮,公開承認她的身份。她還決定推舉我做下一任大祭司。她一定會盡力同你徹底劃清界限。故而無論如何,她都不會再來了。”

燕明君註意到,南離對他的稱呼已經從“君上”改為直呼“你”了。他早知道南離忌憚甚至敵視他,只是一向礙於阿桑,故而隱忍克制,不想終於於今日表露出來。這種種跡象,都已經證明了他的大勢已去。

“那真是可惜啊。不過我早就料到了。”燕明君閑閑說道。他這種渾然不在意一般的態度令南離大感意外。

南離正想追問什麽,燕明君卻搶先開口說道:“小子,你好歹從前拜過我一場,我就給你些忠告。姜姬那個死女人心硬如鐵,慣會翻臉不認人,阿桑卻是比她心善。你的運氣總算是不錯。”

南離知道燕明君確實是出於長輩的角度,難得好心地指點自己幾句,但是他卻忍不住為姜姬辯解:“種瓜得瓜,種豆得豆。姜姬大人是個做大事的人,固然強硬了些,然而對你卻是仁至義盡……”

“閉嘴!她心裏根本沒有我!但凡她肯念著我的一絲好處,就不會任憑我住在這破地方這麽多年,把我辛苦養大的女兒搶了過去,只顧和我一手調.教出來的孩子風流快活,卻對我不聞不問!”燕明君咆哮著說道,“既然她無情,就不能怪我無義了!”

南離只得一言不發,任憑燕明君發洩他的怨憤。然而燕明君卻突然之間又平和起來:“阿桑跟她不同。阿桑是個重情義的,你對她的好,她心裏頭明白著呢。你也不必太過焦慮,往後的事,只要你別把事情做絕,只有你厭倦她,斷然沒有她拋棄你的道理。”

南離被燕明君一語道破心事,不由得臉上一紅,氣勢無形中又弱了許多。他甚至生出一種錯覺,覺得眼前的男子不是陰險狡詐、曾經令姜姬大人都吃了大虧的敵方奸細,而是一個慈眉善目、對他循循善誘的長輩。“還有呢?”他忍不住問道,希望能夠得到燕明君多一些指點,好平息他內心深處的不安情緒。

“還有,你果真不能同人分享嗎?”燕明君冷不丁問道。

南離的神情為之一凝。“不能。”他斬釘截鐵地說道,“更何況季秀已經是姜姬大人的人了,姜姬大人那般好面子,斷然沒有把他轉送給女兒的道理。”

“除了季秀,其他人行不行?”燕明君斜著眼睛,有些無賴地問道,“譬如說你今日帶來的那個小家夥,我看他就很好,比青葉那小子招人疼。據說他也是稷下川四君之一?那就更好了,當我女兒的側夫,卻也不辱沒了他。你放心,正夫之位我還是留給你的……”

南離哭笑不得。父母看自家的兒女,往往是怎麽看怎麽好,恨不得把天底下所有的好東西都搶來給她,也不管是否有這個能耐,自家兒女能不能駕馭得了。

“不能。”南離換了個委婉的說法,“況且你答應過,阿桑釀的那些醋,只能為我留著。”

“可是你一個人畢竟有忙不過來的時候,何不多尋幾個人同你一起分擔。“燕明君勸道,像是一本正經,又像是在開玩笑。

“不必了。我一個人應付得來。”南離斷然拒絕。

不知道為什麽,南離覺得對面燕明君的眼睛裏,突然流露出憐憫的神色:“那也由你。我會把那些醋留給你,不過你能不能拿到,就要看你有沒有本事了。”

他們在茅草屋中說話的時候,子羽站在屋子外頭,一臉認真地盯著哭泣不止的阿桑看,生怕她逃跑,有負南離重托。但是阿桑總哭個沒完沒了,子羽就有幾分看不下去了。

“你有完沒完?南離怎麽會看上——”他原本想嘲諷說“南離怎麽會看上你”,然而想起對方在昊天九問當中駭人聽聞的表現,忙硬生生住了口。

“你好歹把眼淚擦一擦吧。”子羽走到阿桑身邊說道,“別讓南離誤會是我欺負你。”

阿桑擡起頭看,看了子羽一眼,就著他簇新的衣服擦了把眼淚。從前她哭泣時,對著季秀和南離從來都是這般做的,對方從來沒有說過什麽,故而她絲毫不覺得有什麽不妥。

“你幹什麽?”子羽卻不若季秀那般習慣於縱容,也不若南離那般肯寵溺著她,當下就叫出聲來,“我娘親剛給我做的新衣裳!你!”

然而看到阿桑滿面淚痕、楚楚可憐的樣子,子羽又忍不住有些意興闌珊。他搖了搖手道:“算了算了,你擦吧擦吧。反正那什麽勞什子的舞會,我也不打算參加。”

“為什麽?”阿桑好奇問道。

“因為我不喜歡那些姑娘們。一個兩個傻傻的,一點意思都沒有。她們根本配不上我。”子羽一臉趾高氣揚地說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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